三十七、锦瑟长思(1 / 2)
一九三四年,湖南--绅士帽、三件式合身西服,手持绅士拐杖,这是小于老闆的着衣偏好,也是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--绅士。他是湘绣商人,却与其他惯常见到爱穿长袍的湘绣商人不同,甚至还能说几句洋文,与洋人客户谈生意完全不需要翻译。小于老闆十分年轻,今年只有二十一岁,虽然是接管了父亲留下来的產业,却经营得不比父亲逊色。搭车回到饭店,小于老闆本来轻松愉快的表情,在看见饭店门口等着他的人后收了起,换上了另一张笑容,同样轻松愉快,却显然并非本心的笑容。小于老闆下了车,就被等着他的人上前热络的握住双手,小于老闆自然也热情寒暄,直到那些人说舖了一桌酒席,希望小于老闆赏脸。小于老闆--明诚新任务的假身分--端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容,热络的应好。明诚当然希望这些人可以滚得远远的,他好不容易以小于老闆的身分作为掩护,完成了组织的任务,明天就可以飞回巴黎了,实在不想再跟这些人虚以委蛇。可他也知道,小于老闆是真有其人,他必须不引人怀疑的扮演好这个角色,在他回巴黎之前若不把戏演足,那么这个任务便会功亏一簣。「各位老闆的邀约,小于我怎能推辞。」「好好好!小于老闆就是爽快。」然而,当明诚被推进了一间酒楼之后,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,这所谓的舖了一桌席面,是舖到烟花间里去了。古色古香的楼宇,掛着长思阁的招牌,顾名思义,就是希望让人对着里头的姑娘长相思忆吧!明诚其实在酒席上坐了没有多久,几个涂脂抹粉的女子就包围了上来,明诚对于女子的接近十分不习惯,只能保持着尷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。不多久,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款步而来,一看便知是这妓院的鴇母,明诚看着她与身边的大老闆们言笑晏晏,却觉得自己搭不上话题,只想推说酒醉离开。鴇母似是看见了明诚只喝酒不说话,与那些大老闆一个眼色就扶起了明诚。「啊呀!小于老闆啊!您可别喝得这么急,还有姑娘等着跟您一块喝呢!」明诚尔雅一笑,疏离但不失礼貌的推开了鴇母:「我不胜酒力,就不继续喝了。」「不胜酒力没关係,到姑娘房里歇歇也好。」一名大老闆出声打断了明诚的话。「我不……」明诚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那名率先开口的大老闆推进了鴇母的怀中,那鴇母也不含糊,立刻扬手招来了两个小丫鬟,说是「小」丫鬟,力气可不小,也没管明诚的拒绝,就硬是把他往后厢带了去。明诚临离开大堂前,还看见了鴇母及那几位大老闆交换的神色,欸……原来是别有所图啊!可惜了,奉承错了人,奉承到他这个假小于老闆,今天这丰盛的一席还有美人,怕是都白费了。明诚被架到了一间厢房,厢房外点着两只仿宫灯,下头悬掛了一只木牌,写着锦瑟,应是这位青楼女子的名字吧!这女子取名为锦瑟倒也雅緻,可惜悲苦了些。明诚被推进了房里,身后的房门刷地关上,就看见一名清秀的女子背对着房门坐在梳妆镜前。明诚倒也不客气,走到床边就躺了下去,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,很艰难的看了床单又看了锦瑟一眼,不知道该不该开口。「床单是乾净的。」明诚挑眉看了她一眼,还挺善解人意的,于是明诚又倒回了床上,想了想便笑了,青楼女子,哪个不善解人意,那个不是解语花?「你看起来很年轻,几岁了?」「十五。」明诚似乎颇为讶异,偏头望向了坐在梳妆镜前的她,才十五岁就已沦落风尘,还是个孩子啊!「还这么年轻。」锦瑟十分意外,来这里的男人哪个听到她十五岁不是连声讚好,就算说了句可惜或同情,那也都说得十分猥褻,但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不是,他这么一句没有前言没有后语的话,听来却不是同情,也不是怜悯,倒像是就事论事。锦瑟坐到了床边,这才看清了他的脸,一个年轻又俊俏的男子,是绵瑟从未接过的类型的客人。「你觉得年纪这么轻就跟男人……在一起,下贱吗?」锦瑟不自觉的,想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。明诚本是閤眼假寐的,听见这话似乎想起了自己,带着低低的自嘲笑声,说了:「我第一次做这档子事是十六岁,你觉得……我下贱吗?」「你是男人,我是女人,这能相比吗?」
「男人就比较尊贵吗?」「你没有看不起我?」明诚摇头,脸上是一抹淡笑,但却暖进了锦瑟的心中:「你凭自己的劳力工作,这是椿买卖,只是你卖的东西比较特别而已。」锦瑟第一次想澄清自己,是为了不让眼前的男人看不起她,她有些着急:「我是被迫的,十四岁那年,我被养父给卖到了这里。」人生何其不公,一样身为桂姨的儿子,小于老闆是眾星拱月,他则因此被桂姨凌虐了数个月,而同样是被人收养,明诚何其有幸被明家所救,但锦瑟最后却沦落风尘。这是战时、是乱世、是不得已的时代,有多少悲剧日日在世界各地上演,谁又有资格怜悯谁?「活着,就有希望,总有能熬出头的日子,到时若有机会,你便头也不回的走出这里,过你自己的日子去。」「你……真是个特别的男人呢!」明诚及锦瑟都笑了,明诚看了看天色,现在出去肯定被挡了回来,不如就过一夜吧!「我累了,想睡了。」锦瑟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,但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,动手解身上旗袍盘釦。「做什么?」明诚问了,锦瑟停了。「你不是说……想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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