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(1 / 2)
很快地,心脏也跟着抽了一下,五脏六腑旋即就被尖啸着的不安绞紧。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。江雪萤嘴唇发抖,却必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。她不敢惊动池声。像是不敢惊动一朵枝头已经岌岌可危的花。江雪萤想开口,却怕任意一个音节都能使面前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坠入长风。于是,天台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,凛冽的风自两人间奔袭而过,吹得江雪萤指尖又僵又麻。“池……”她张口。但却是少年先开口。池声的嗓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,“江雪萤。”他没看她,说:“你怎么就这么烦呢?”……“池声。”江雪萤努力让自己镇定,“你先……下来好不好。”“看来你也听说了。”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神情暴露了什么,少年很平静地偏头看了她一眼,很快就没什么所谓地收回了视线,“对,我爷爷死了。”江雪萤怔了怔,说不出话来。少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,语气近乎死寂般的平静无波。“前几天感冒一直没好,大早上起来心脏疼,当时家里人瞒着没告诉我,偷偷送到了医院,下午的时候就不行了。这才喊我赶紧请个假回家。”※※有时候,老年人过世真的只是一瞬间。打滑摔一跤,感冒着凉,甚至都能夺走老年人早已如风中残烛般岌岌可危的生命。“但你知道吗?”这是池声第一次这么“多话”,少年虚虚地垂下眼睫,近乎自虐般地喋喋不休道:“我家之前没出事儿的时候,我爸给我爷爷奶奶买过不少寿险。也就是说,我爷爷猝死,我家能拿到不少钱。”“我之前一直在想,我爸不行,他做不到的事,那就让我来。我能照顾他们老两口。”“所以我努力让自己不在乎学校里的这些事,我必须要强大起来。”只有强大起来,才不会给家里添乱。只有强大起来,才能抵御来自外界的风暴。只有强大起来,才能成长到足够为家里人遮风避雨。“结果现在,我爷爷死了。”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。他才十五岁。他做不到真的不在乎。不去在意分崩离析的家庭,不去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,不去在意私下里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。不去在意这些没来由地,尖锐的,恶意。如果说家庭骤变,只是命运的一个玩笑的话。无数次咬牙坚持,只是为了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。当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慢慢改变的时候,命运却好像不肯轻饶,当以为眼前的生活已经足够低谷的时候,却还能向爬都爬不起来的深渊继续坠落。从前咬牙坚持的一切,所做的一切努力,这一刻都好像是竹篮打水,一场空。随之奔涌而来的巨大的虚无和挫败,足以将人的心志与意气彻底吞噬。“我其实有挺多想恨的人。”“恨吴捷,恨方晓灵、许梨,恨我爸。”“恨我爸当初做生意为什么不过过脑子,恨他为什么抛下我和我妈他们,但我连他都恨不了,因为我知道,他现在在外面卖海鲜还钱,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,他想回家但回不来。”江雪萤抿了抿唇角,努力让自己镇定,轻声道:“那你下来说好吗?池声,你下来说,我听着。”池声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。江雪萤努力扯了扯冰冷的唇角,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,但临到嘴里却成了一些俗气的套话。“池声,你想想你奶奶,你爷爷死了,你又这样,她得多伤心。”“她年纪很大了不是吗?”
江雪萤之前看到过一些说法。面对自杀者不能随便提起他的家庭,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刺激他自杀的诱因。但池声不一样,他很孝顺,江雪萤看得到,他很在乎自己的亲人。她嗓音干涩,一边说,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。池声或许觉察到了,又或许没有,脸上仍然是没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。“江雪萤。”池声说,“你想过死没?”哪怕提起“死”这个字眼,少年依然心平气和,“其实从我家出事起,我每一天都在想,要是我哪天死了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。”“你说得其实挺对的,我是该想想我奶奶。”“但有时候人想得多了,脑子就变钝了。”这跟“脱敏”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最初的最初,确实会因为亲人的悲伤而踌躇不定。但随着重复的次数越多,那股共情般的悲痛也日渐烟消云散。“这个时候渐渐地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,”少年抬起眼看她,浅色的双眸有种近乎理智的冷澈,“活着太累,人当然也有自私一次的权利。”“还是说,你觉得我应该像吸血的蛀虫一样,拿着我爷爷去世的钱继续苟活着么?”“……明明说好要代替我爸照顾老两口,结果无能到居然要靠我爷爷的死才能重新爬起来?”从今往后,他做人的尊严,只能建立在家人的不幸上。这样的他到底还要怎么继续活下去。人与人之间的痛苦,要如何感同身受?江雪萤不知道,就算是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池声,她也依然没办法有着切身的体会。可唯有一点是她所确定的。心跳在这一刻加速到了顶峰,几乎有了种坐过山车失重般的眩晕感。江雪萤摸出了手机,找到了三班的班级群,找到了吴捷,然后拨通了他的电话。她确信他应该带了手机。果不其然,电话响了两声,迅速被另一头的人摁灭,但与此同时,一个“?”也发了过来。江雪萤平静地输入几个字。——来天台,我有话和你说。手机那头的吴捷明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想不通这个和自己没任何接触交流的女生怎么会找到自己。——什么话?不能手机说?——不来的话,我就告诉夏老师视频是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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